站在杨子荣墓前

2000年盛夏的一天，为了俄罗斯远东之旅，我来到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准备出境。日程安排是后天出境，所以计划明天好好休息。可是，当宾馆旅游宣传栏上“杨子荣烈士陵园”几个字跳入我的眼帘时，我眼睛一亮，“计上心来”，立刻做出决定：明天去海林市参观杨子荣烈士陵园。

偶然碰上这样的好机会，我激动万分！这时，脑海里浮现出革命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里那个生动精彩的情节和场景——杨子荣“打虎上山”，威虎山麓，雪深林密，一株株挺直的栋梁松，高耸入云，缕缕阳光，穿入林中，杨子荣扬鞭飞马而上，下山坡，上高岭，穿密林，纵横驰骋，京腔唱“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敢闯……誓把座山雕埋葬在山涧，壮志撼山岳，雄心震深渊，待到与战友会师百鸡宴，捣匪巢定叫它地覆天翻！”啊，杨子荣，解放战争中著名的侦察英雄，剿匪英雄，智勇双全的孤胆英雄，是我从小就崇拜和模仿的人物，现在终于有机会去跟他“见见面”了。

第二天，和一位同事从牡丹江市西行约一个小时到了海林市。杨子荣烈士陵园就在海林镇的东山上。沿着两旁绿柳婆娑的子荣街步行，来到山脚。仰望陵园，满眼青松翠柏，繁盛而充满生机，还闻到山上飘来一缕缕令人惬意的林木的清香。心想，扬子荣在这里“住下”，应该是安然的，满意的。

一会儿工夫便到了杨子荣烈士纪念馆。首先被纪念馆前的扬子荣雕像深深吸引住了。这尊3.1米高的全身汉白玉雕像，矗立在1米多高的基座上。基座正面“侦察英雄杨子荣”几个大字格外醒目而令人起敬。杨子荣一副戎装，衣帽整严，外披军大衣，脚穿“蹚头马” 毡靴，腰扎军皮带，右斜挎手枪，右手护着枪。英雄满脸机警，透出一股干练的气息，浓浓的眉毛，洋溢着冷峻威严的气概，炯炯双目，放射出一种智慧的光芒，挺俏的鼻梁，显示出一种机敏的风格。整个雕像，形象威武而有气势，生动再现了英雄的风貌。心想，艺术家就应该代表人民给他塑造这样的雕像。为人民的独立、自由、幸福和解放而赴汤蹈火、勇于献身的人，人民一定会给他雕塑最美的雕像！

进入纪念馆展览室，看到一段文字：“抗日战争胜利后，牡丹江地区被国民党收编的大股土匪，配合国民党的正面进攻，企图搞垮中国共产党在牡丹江一带刚刚建立的人民政权，以实现其占领东北、夺取抗战胜利的野心。牡丹江军区的任务就是粉碎敌人阴谋，消灭匪患，保卫胜利果实，建立巩固的后方根据地……”杨子荣就是这支剿匪部队里的一员。他的成长颇有英雄传奇的色彩。入伍之后，他曾担任炊事员，在多次战斗中到前沿送饭，不怕危险，又能主动抢救伤员，于是被推荐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多次剿匪中他胆大心细，智勇双全，善于“研究和学习”土匪黑话，深入了解土匪的山规和生活习惯，全方位熟悉土匪的情况，所以侦察立奇功，劝降有奇效，捉匪有奇招，因此被提升为侦察排长。最经典的捉匪范例是他智擒座山雕。潜伏在夹皮沟深山的三代惯匪座山雕，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罪恶滔天，人民群众真想抓住他刀劈斧剁偿血债，但是又很难除掉他。杨子荣带领五个战友化裝成土匪进山，经过土匪的试探、盘查、暗中监视，几经周折，杨子荣被允许单独进入威虎山见了座山雕，在反复测验与考察之后消除了匪徒的怀疑，取得了座山雕的信任。座山雕按照杨子荣提出的“逃出共军围剿圈，到吉林投靠国军”的建议，把匪徒共25人集合起来，由扬子荣带队下山，进入了杨子荣“里应外合”方案所设计好的我军伏击圈，全部被活捉。活捉座山雕，就是“智取威虎山”，它创造了以少胜多歼灭股匪的战斗范例，成为中国剿匪史上的传奇佳话。展览室里看到扬子荣这么几句话：“不下水，一辈子也不会游泳；不扬帆，一辈子也不会撑船。党培养我这么长时间，我一定能克服万难，战胜座山雕。”品味这番话，不能不为英雄的自我历练精神和对党的忠心而感动，不能不为英雄的胆略和智谋而产生钦佩之心和崇敬之意！欣赏着那幅杨子荣生擒座山雕的油画和那组生擒座山雕的情景雕塑，我分明变成了一个更有勇气和胆量的人了。

从纪念馆往上走131级台阶至山巅，就到革命烈士纪念碑。纪念碑由六块巨大的花岗岩组成，高8.1米，纪念碑正面镌刻着“革命烈士纪念碑”七个隶书大字，背面镌刻着在解放战争中英勇牺牲的烈士的英名。纪念碑身后是1966年从山脚下迁来的杨子荣烈士墓，墓前立刻着“革命烈士杨子荣之墓”的墓碑。碑身高3.1米，象征着杨子荣牺牲时的年龄是31岁。

站在扬子荣墓前，我为英雄的不幸遇难而痛心，我为老天爷的糊里糊涂而愤恨；我愤恨那颗与人民为敌的罪恶的子弹；我愤恨老天爷怎么不开眼，偏在关键时刻让英雄手中的枪凝涩而失灵！就在活捉座山雕之后的十几天，杨子荣带领小分队追击至孟桐春匪徒的马架子窝棚。杨子荣一脚将门踹开，大喊：“不许动！举起手来！”接着看准目标往屋里开枪，但因天气寒冷，枪机被冻住，没有打响。惊慌之中的匪徒觉察到对方的故障，趁机开了一枪，射中了杨子荣的左胸，杨子荣当场倒在血泊之中英勇牺牲。谁能想到，一位特级侦察英雄，就因为这样一个细节而不得不结束侦察和战斗的生涯！

站在扬子荣墓前，我为英雄的智勇双全所折服，我为英雄的豪迈气概所震撼，我为英雄的赤胆忠心而讴歌，为英雄的革命精神而讴歌。“凭着我老杨这条枪，这身力气，一定要在党的领导下，和阶级兄弟一起打出一个共产主义来，把阶级剥削、阶级压迫的根子挖净，使他永不发芽！”杨子荣这样说也是这样去做。当杏树村400多名匪徒企图负隅顽抗，杨子荣为了避免群众生命财产蒙受巨大损失，果断地只身进入杏树村劝降，面对土匪的枪口，大义凛然，毫无畏惧，侃侃陈词，巧妙劝说，兵不血刃，最后迫使全部匪徒缴械投降。当1000多名土匪在牡丹江亚力布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时候，杨子荣一马当先，深入匪窝准确了解情况，然后带队追击，展开歼灭战，大获全胜，还亲手活捉匪首许大马棒……因此他多次立功，被评为战斗模范。

站在杨子荣墓前，环顾四周，看那入云青松，听那阵阵松涛，仿佛杨子荣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回荡：“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党给我智慧给我胆，千难万险只等闲。为剿匪先把土匪扮，似尖刀插进威虎山。虽然是只身把虎穴闯，千百万阶级兄弟犹如在身旁。任凭那座山雕凶焰万丈，为人民战恶魔我志壮力强！”

这就是英雄本色，中国式的英雄本色！这种英雄本色，因为有一种信仰的支撑而伟大和永恒。这种信仰所产生的力量，使英雄的智慧和勇气变得那样超凡，使英雄的热爱与仇恨变得那样鲜明，使英雄的性格与精神变得那样崇高。“明知征途有艰险，越是艰险越向前”，“立下愚公移山志，能破万重困难关，一颗红心似火焰，化作利剑斩凶顽！”，这就是“杨子荣精神”。 这种精神所具有的意义，绝对不只是在于剿匪！

离开了杨子荣墓地，纪念馆里那张“海林县人民安葬杨子荣大会”的黑白旧照，却依然深深的印在我脑海里。那是把杨子荣安葬在山脚下的时候拍下的极为隆重的场面，顶着一枚五角星的木质墓碑上，写着令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八个大字：“英名永在，浩气长存”。

 

难忘海参崴

上世纪末的最后一个夏天，我游览了一趟海参崴。多年来，我常常想起海参崴。原因只有两点，一是忘不了那极富于特色和美感的异国风光和文化，二是作为一个中国人无法甩掉心中的那份隐痛。

海参崴，这座俄罗斯远东名城，我很不情愿听到谁把它称为“符拉迪沃斯托克”。因为，这个欧化的名称，是1860年沙皇俄国侵略者登陆海参崴之后用俄语给她起的名字，其意为“控制东方”，他们带着扩张的野心，把历来是我们老祖宗管辖的这块宝地强占了——他们强迫清政府签订不平等条约《中俄北京条约》，割占了乌苏里江以东（包括库页岛）约40万平方公里的领土，海参崴，这个自然条件得天独厚、拥有闻名世界的高纬度天然不冻港的城市，就这样被划入沙俄的版图！

一个半世纪之前，海参崴还是我们的领土，想来它本不该变成别国的领土。可如今我们却要以“外国人”的身份持着护照才能到那里观光，我心里是有些异味。不过又想，大自然是无罪的，风光还是要欣赏的，文化的交流与发展需要接触。不管这座城市现在由谁来主宰，包容的情怀都不应拒绝优秀文化与美丽风光对你的微笑。

目标海参崴，从黑龙江绥芬河口岸乘坐P5-0720C次国际特慢专列出境，经一个半小时、27公里的路程，来到俄罗斯滨海边疆区的格罗捷科沃城，再转乘中巴车向南。沿途印象最深的是俄罗斯国土辽阔，森林浩瀚，人烟稀少。

行百余公里，来到滨海边疆区南部、绥芬河下游左岸的乌苏里斯克市（双城子）。这里是乌苏里斯克铁路和西伯利亚铁路的交汇点，边疆区的交通枢纽，现人口16万左右，它也是在1860年落入沙俄之手的。心想，多么软弱无能、可恶至极的满清王朝，居然让沙俄长驱远东大开“胃口”割掉那么多的中国领土！我心中自有一种隐痛。

再行百余公里，就到了海参崴。

背山面海的海参崴，风景独特，个性凸显，秀丽多姿。她确实很美，很美。她的美丽，也许堪称东方港城之冠，美丽的她，也许堪称东方最耀眼的明珠。

登上海参崴的制高点鹰巢山顶，放眼全城，觉得一切景色是多么清新明丽。一幢幢精美古典的俄式或欧式风格建筑，随着丘陵起伏的形势站出各自的姿态，高低呼应，错落有致。建筑群跟满城繁茂的绿树相映成趣，构成十分和谐的风景。东、西、南三面是宽阔的碧海蓝天，阳光里群鸟飞翔，海鸥搏击。港湾内，各类船舰蜂巢般整齐排列，造出了海港城市独有的风光。夕阳中几艘灰色战舰透出一股威风，使柔美的港湾平添一种雄劲。十九世纪的古老文明与二十世纪的现代文明在这里交杂，为金角湾增添了别具风格的韵味，也给这座城市带上一圈多彩而迷离的光环。几艘军舰犁开铺在水中的浓彩，向日本海方向驶去，后面快速缝合的水面恢复了动感十足的一片光亮，使人感到这海湾犹如一面剪不碎摔不破的金镜。

海参崴是一座别具特色的历史文化之城，市内有二百多个历史纪念碑和历史文化遗址，而其建筑文化最令我赞叹。

走在海参崴宽阔整洁的斯维特兰那大街上，满眼是风格各异的俄式或欧式历史建筑。这些三四层楼的建筑多是150年前的作品，却使人“品味”得出她还是150年前的“样子”，不显得陈旧，而且不缺一砖一瓦，依然很牢固、结实、美观，富于厚重感。这些建筑很讲究艺术造型，楼体、梁柱、门窗、墙壁，凹凸深浅，变化有度，方圆曲直，线条流转，对比映衬，雕刻装饰，着色绘彩，动与静相匹配，力与美相结合，浑然一体，天依无缝，无不体现建筑设计师和能工巧匠超凡的智慧，令人叹为观止。

尤其是百年建筑海参崴火车站，除了具有上述的主要特点，又别具匠心，更是魅力无穷。当这座最具俄罗斯建筑风格的车站出现在我眼前，我的第一感觉是有特色的东西最有价值，越是民族的越能走向世界。一个外国人为之拍案叫绝，就证明了这一点。正面观赏，外观精美古朴，充满贵族气息。车站入口处，几级台阶之后是门柱支撑的三联拱门，每株门柱的下部为较大的四方体状，中部为稍小些的单球体状，上部为“垫板”，整个柱子给人留下新颖、美观而牢固的印象。每个门圆拱边缘的外侧都有一轮阳刻细雕的衬边，门额是精美的阳雕图案，门额上方是横跨三联拱门的长虹般的弧形门檐。屋顶恰似倒置的冰刀，顶上霓虹灯勾画出的俄罗斯国徽双头鹰形象，栩栩如生。周围有一顶顶状如帐篷的装饰尖顶，使整个建筑增添了活力与气势。车站内部天花板上的棚画，以“我们伟大的祖国”为主题，画有海参崴市景，有火车站、舰队，蒸气机车，还画有莫斯科的城市景象、瓦西里升天大教堂、莫斯科大剧院等。墙上饰有由铁锚、飘带、一只前爪抬起的老虎组成海参崴市徽图案。棚画中间画的是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和远东总督穆拉维约夫阿穆尔斯基以及民族英雄米宁和波热斯基。这一切，使人深深感受到浓厚的俄罗斯文化氛围，觉得海参崴是一个充满艺术氛围的城市。

历经沙俄时代及列宁之后几个时代的发展，海参崴已发展成为太平洋岸畔的高度发达的军港、渔港和商港，也成为俄罗斯的历史文化名城和著名的文化教育基地。可以肯定地说，海参崴这块宝地确实是一块太难得的宝地！真狠当初我们守不住她，现在只能偷偷“眼红”一下了。来到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司令部驻地大楼前，我认真地“欣赏”了一个非常特殊的景点：悬挂在那里的是1860年沙俄侵略者第一只登陆海参崴的木制军舰模型，离它不远的地方，是躺在地面上的毫无羞耻感的大大的“1860”，旁边斜搁着一枚似乎还在露出狰狞面孔的船锚。这就是沙皇侵略者开疆拓土的“伟绩”的见证!憎恨之余，又想起“落后就要挨打被欺”那句话，我们的国人难道不应该时刻牢记这个道理吗？伟人毛泽东给我们留下的一千四百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领海，我们可要让它一寸也没有丢失啊！

欣赏你，海参崴，迷人的风光，灿烂的文化，把我带入一个美好的境界。思念你，海参崴，失去的赤子，消不掉的遗憾，给我留下一份永远的隐痛。

难忘海参崴！